相裕亭[江　苏]：幌子

盐区最早的广告，是日本鬼子来做的。

日本鬼子占领盐区以后，首先收缴了盐区唯一一家大药房——天成大药房。并强迫大药房的大掌柜吴三才及伙计将药房迁至据点里，严格控制盐区人用药。但日本鬼子对盐区的少年儿童网开一面，允许天成大药房销售一种专治婴儿哮喘的药——仁丹。

仁丹，中国民间传说能治百病。日本鬼子便以此大做文章！满大街涂抹粉刷“仁丹”广告，表现出大日本帝国的亲善。

日本鬼子所涂刷的“仁丹”广告特别简单。他们先用白色涂料或蓝色涂料往墙上涂一块一人多高、两丈来宽的底色，然后，在白底色上写上蓝色的“仁丹”，或是在蓝底色上写上白色的“仁丹”就完事了，尤其在十字路口、三岔路口以及行人比较密集的地方，涂抹得格外醒目。

日本鬼子把经营的“仁丹”药，当作对中国百姓的慈善之举，以此来取信于民。

但盐区的百姓并不买账。总觉得日本鬼子的做法暗藏杀机！怀疑他们所出售的“仁丹”里面，掺进某种能治残中国人的毒药，几乎没有人敢去购买。

这期间，颇懂医道的大掌柜反而纳闷起日本人的做派：小鬼子为什么只让出售“仁丹”？而那种药说到底只起个清热解毒的作用，尤其是襁褓中的婴儿生了口疮、长了眼屎，做娘的把那蚕虫屎一样大小的“仁丹”药粒儿，捂几粒粘在奶头上，让婴儿趁吃奶时裹下去是最有效的。

大掌柜思来想去，感觉日本鬼子用心险恶！表面上他们打出“仁丹”的招牌，好像是为盐区的百姓治病。其真实的意图，是牢牢控制住中国人的手脚。你想，前线官兵断了胳膊伤了腿，仅凭几粒“仁丹”能行吗？要买别的药，需经日本人同意才行。

为此，大掌柜及药房的伙计，每天提心吊胆、谨小慎微地在日本鬼子的眼皮底下做事，凡事要向日本鬼子汇报，不敢越雷池半步。若有不甚，随时都有可能被抹去脑袋。

大掌柜不想带着伙计做汉奸，更不想让国人骂他们是卖国贼！表面上他们屈服于日本鬼子，可心里时刻都在想干出一番让日本鬼子遭殃的大事来。

这天，喜爱逗鸟、玩雀的十五六岁的小伙计蚂蚱，无意中发现落进据点的鸟儿大半天都未飞起来。蚂蚱把这事儿透露给大掌柜，大掌柜当场没说啥。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认定据点里没有几个日本鬼子。

日本鬼子占领盐区后，很快转移战场，只留下小股的鬼子把守盐区。他们担心盐区人摸清底细，便玩起障眼法，以“换防”的形式，不断的更换“据点”内的鬼子，让人不知道“据点”内有多少人。可大掌柜看穿了日本鬼子的把戏！那帮日本鬼子每天外出巡逻，一会儿扛着长枪，列队招摇过市；一会儿又骑着摩托车，“呜呜呜”地满街乱窜 ；再过一阵子，开辆大卡车又出来了。天天装神弄鬼，虚张声势，威慑盐区百姓。

大掌柜掌握了日本鬼子的情况，让蚂蚱悄悄地把情报传递出去，交给盐区地下抗日组织。

这天傍晚，一批新换防来的日本鬼子跳下卡车，大摇大摆、耀武扬威地上街巡逻，此时据点里是空的。蚂蚱急忙出城，带领抗日组织，与大掌柜里应外合，端掉了鬼子的据点。并与巡逻的日本鬼子展开了巷战，岂料，日本鬼子左躲右闪，很快就逃离盐区，第二天一早就调来县城的鬼子，对盐区的百姓大开杀戒，并抓了一批人，蚂蚱也被抓走了。

大掌柜怎么也想不通，那帮新换防来的日本鬼子，怎么会撤退得如此神速！

不久，日本鬼子战败投降。大掌柜到处打探消息，最终在监狱里寻到了奄奄一息的蚂蚱。

有一天，大掌柜走在街面上，看到盐区满大街的“仁丹”广告，忽然一拍大腿，惊呼道 ：“鬼子，真是鬼子呀！”

原来，那些“仁丹”广告，看似日本人的慈善之举。实则是日本人进城后的导向牌——蓝底白字的广告，表明前方畅通无阻；白底蓝字的，说明前方是个死胡同。

（原载《原州》2022·2）

作者简介：

相裕亭，中国作协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小小说委员会常务副主任。连云港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曾在《作品》《雨花》《北京文学》等发表作品。其中，《看座》获“中骏杯”《小说选刊》双年奖。《偷盐》入选2005年中国小说排行榜。人民文学出版社等结集出版了《盐河旧事》20余部作品集。

编辑：隋  荣

复审：王  芳

终审：王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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