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春[辽　宁]：冬天里（四首）

刚刚，我们从这个冬天走了出来。

——题记

撤退

冬天就要到了

冬天就要到了

大地向四方低语：

撤退

蜘蛛丢下撒了一半的网

赶紧躲进屋子

蟋蟀收起锃亮的提琴

急忙钻入深洞

爱娇的玫瑰走回暖房

做生意的菜搬进大棚

篱笆一边和走过来的北风

招手致意

一边指挥着园里的菜

转移进菜窖

庄稼假装大口大口喝着北风酒

一边醉了一样

东倒西歪

一边掩护着秋末的粮食

回到场院

粮食们退到谷仓里

守着粮囤

他们紧紧靠在一起

把几颗年轻的种子

严严地  围起来

小草跑得满地都是

一边点头哈腰地

抓一把草籽给北风尝

一边把四处张望的

小花朵

按到草丛深处

两只不谙世事的毛毛虫

卷着裤管

光脚站在路边

乍起的风吹过来

他们帅帅地甩动绒毛

大声畅想着

两只蝴蝶的婚礼

一片黄叶急急冲过来

把他们扑倒

告诉他们赶快逃跑

过了这个冬天

再谈婚事

安顿好一切

大地静静地躺下来

盖好枯枝败叶

等待扫荡

白色恐怖

冬天指挥着北风

从西伯利亚

向南逼进

白霜尖兵最先冲出来

他用纱布

一块一块堵住菜地的嘴

菜根们挣扎着

无法发出求救的信号

霜再到枫林里

给枫叶涂红了嘴唇

就在枫叶美得

忘乎所以时

把她从树上拽下来

寒流紧跟上来

他们拔掉杨树叶子

揪光柳树头发

踢开尚未长大的嫩枝条

芦苇丛中

寒流抄起又粗又硬的蒲棒

横冲直撞

一大片又一大片芦苇

被强行分开

寒风冲锋枪在草滩上

扫射小草

如果哪朵小花幸存下来

立即被他们走过去

用大脚踩住

白色恐怖袭来

一场接一场

像大雪一样

行刑官

北风行刑官

行使冬的旨意

北风指挥冰捂住每一条河流

外面的水无法流入

自己的水无法流出

河流只来得及把那些鱼儿

紧贴在胸口

用厚厚的冰护住

只要他们不乱跑乱动

北风就不能拿他们怎样

北风带领白雪封住大山

给每一座山

套上白袍子

只为了更好地看管

如果有哪一条沟壑

想要说一句

深一点或浅一点的公道话

白雪立即灌满他的嘴

封住他的喉咙

想从山里

绕出去逃走的小路

神不知鬼不觉地

被白雪暗杀后

迅速掩埋

满山遍野踪影皆无

伸张正义的雷

被流放到夏天去了

趋赶黑云的闪电

被遣送到南方去了

善良湿润的小雨

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南风被北风呵斥在

千山万岭之外

北风用粗粗细细的绳子

捆住大地

北方 被扔进了深深的

冬天牢房

冬天牢房

众多的囚犯

被北风押解进

冬天大牢

山上的树囚犯

被剔光了头

在山坡上低头干活

即使是放风时

也不敢随便走动

针叶林们  可以蓄发

却像道士一样

白天被迫念经

夜晚才敢观星象掐算未来

湖面也被冰捂住

瞪着镜子一样的亮眼睛

冬天披着雪花织成的大氅

和一张

毫无生气的脸

冻土跺着僵硬的脚

在地里拍卖根须

地上的残雪银子

堆得到处都是

每一个屋檐都被套上了闪闪发光的

冰凌链子

雪旋窝举着手铐

站在村口

村庄垂着巨大的翅膀

作者简介

王立春，女，满族，儿童文学作家、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儿童诗和散文作品入选小学和师范院校教材。出版儿童文学作品40余部。儿童诗集两次获得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儿童长篇小说获辽宁省五个一工程奖。儿童诗选集入选中国作协“中国百年百部经典儿童文学书系”。先后获得文化部蒲公英奖、冰心儿童文学奖、陈伯吹儿童文学奖、全国儿童文学十大魅力诗人等获项。近期出版《王立春大奖儿童诗集》（六卷本）。现供职辽宁文学院。

（责任编辑：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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