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鹏[河　南]：一棵杏树

村子里有一棵杏树。杏树每年第一个开花，远远望去，洁白一片，成了村里一处亮丽的风景。

杏树每年都会结许多杏子，麦黄时节，黄澄澄的杏子挂满枝头，吸引着许多人的眼球。走在树下的人望一眼杏子，就会咽一口唾沫。

有些人经不住杏子的诱惑，就拿起石子碰向杏树，扑扑嗒嗒，杏子就散落一地。投石子的人从地上捡起杏子就溜。

投石子的人，有大人也有孩子。小强也想捡石子砸杏树，但小强不敢，小强还小，只有十来岁。小强眼看着别人砸杏树，捡杏子，笑嘻嘻地吃着走了，小强就憋气。他想告诉杏树的主人是谁砸了杏树，偷了杏子，但他没这样做，因为他也想瞅准机会砸一家伙，只是机会没到。

砸杏树的人多了，树上的杏子就少了。杏树的主人发觉自家的杏子被人偷了去，就出来骂，骂了半天，没人理睬。

这时，小强走了过来，手里正拿着两块石子玩。

杏树的主人正有气没处撒，就一下子抓住了小强，大声吼道：“小浑蛋，我可抓住你了。”说着就把小强拖进院子，边打边说：“王八羔子，我让你砸我的杏，我让你砸我的杏。”

小强哭了，小强说：“我没砸你的杏，我没砸你的杏。”

杏树的主人说：“还嘴硬，没砸杏，拿石子干什么？”

小强说：“我拿着玩呢。”

杏树的主人一听更生气了，吼着说：“我让你耍赖皮，砸了还不承认。”

杏树的主人骂累了，说：“再敢偷我的杏子，我就打断你的腿。”然后，把小强推出门外。

小强被人冤枉，还挨了打，心里很是憋气，开始恨杏树的主人，恨杏树。小强希望杏树的主人出门让车撞死，还希望那棵杏树明年一个杏子也不结，甚至死掉倒掉才解恨。

从此，小强就和杏树结下了仇，把仇恨的种子埋在了心里。杏树成了小强的眼中钉，肉中刺。每次看到杏树，小强就感觉浑身都在疼，仿佛又被杏树的主人打了一顿。

有时，小强走到杏树下面，看四周没人，就用刀子划杏树几下，杏树就流出了树液，小强觉得那是杏树在哭，心里才产生一丝快意。

时间一长，杏树被小强划得遍体鳞伤。小强以为这下杏树该枯死了。不料，第二年春天，杏树不但没死，甚至结了更多的杏子，压弯了枝头。小强就在心里骂杏树：妈的，挨了我那么多刀，你怎么不死呢？

小强继续用刀划杏树，一刀比一刀狠，边划边骂：“让你冤枉我，让你结杏子，划死你个王八蛋，去死吧。”

划着，骂着，小强长成了大强。

一天，杏树的主人死了，可杏树没死，不但没死，还结着黄澄澄的杏子诱惑人，像是故意活给大强看，与大强赌气。此时的杏树，在大强眼里已经长成了一根刺。

杏树死了主人就没人过问了，大强的胆子就大起来。大强对杏树采取了更为严厉的措施：刮树皮，截树根，浇开水，凡是能让树死的办法，大强都用上了。

杏树终于开始枯了，慢慢地死掉了。大强开始得意起来，但没多久，就不得意了。大强想让树烂掉，倒掉，当柴烧。

杏树不倒，光秃秃的树干挺立在那里，与大强对峙。杏树不倒，大强寝食难安。大强就在心里骂：“妈的，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烂，还不倒呢？”

骂着，骂着，大强就变成了老强。老强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已是风烛残年。杏树也和老强一样，身子已经沤烂了，风一吹，摇摇晃晃的，随时都可能倒下。

有时，老强在杏树下一待就是半天，瞪着眼睛望杏树。老强很想在自己死之前，看到杏树倒下。但杏树摇摇晃晃，就是不倒。杏树坚守自己的阵地与老强对峙。

有一天，老强又来到杏树下，望着杏树发呆。突然，一阵风吹来，老强打了个趔趄，只听咔嚓一声，杏树倒了，正好砸在老强身上。

老强躺在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一口恶气终于吐了出来……

埋了老强，人们都说：“一棵枯树把一个人砸死了，真是奇怪了。”

（原载《小小说月刊》下半月，2013·4）

作者简介：

张学鹏，河南虞城人，河南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农民日报》《河南日报》《奔流》《百花园》《天池小小说》《小说月刊》《小小说月刊》《青年文摘》《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小说多次获全国奖项，入选排行榜、精选本、中考试卷等。出版诗集《乡村之恋》。

编辑：隋  荣

复审：王  芳

终审：王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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